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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的商户商家都走得差不多了。”5月12日，盼降在芳村茶叶市场国动TT茶库A区，租芳一名路过的村茶场倒茶商告诉南方农村报记者，TT茶库物业的叶市服务态度很差，园区位置也比较偏僻，销量他的暴跌闭潮店铺到期后没有续租，已经搬到了附近的商户茶叶市场。
5月12日下午17时，TT茶库A区数十家店铺均大门紧锁，里面空空如也。
“预计芳村会迎来一波倒闭潮。”某业内受访人士表示，从去年中秋开始到现在，许多商铺生意都很惨淡，打算到期就不做了。“商户希望可以减租，如果租金可以降下来，或许还能再撑一段时间。”她说。
目前茶叶销售行情如何？市场内是否已经出现大规模关店现象？5月12日，记者实地走访了华裕茶叶市场、芳村茶业城、南方茶叶市场、国动TT茶库及广易钧泰茶城，发现市场人流量普遍较少，各经营主体中TT茶库闭店率最高，其他的店铺转让数量也在变多。
华裕茶叶市场外的公告栏，张贴了许多转租广告。
此外，从各方反馈的信息来看，市场并没有因为春茶销售旺季的到来而改写低迷的行情，“消费降级”“产能过剩”“直播冲击”“金融茶乱象”等正成为挥之不去的阴霾。
“群里转让信息没停过，太多了”
“几百条（转让）信息都有了，往下翻都翻不完。”陈东君是新华裕茶叶市场的一位茶商，近些天，他发现商铺转让的信息愈发多了起来，“群里（转让）消息没停过，太多了。”
为证实这一情况，陈东君以“转让”为关键词在微信群搜索，相关记录最早在2022年10月底，随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新的商铺转让信息。根据陈东君提供的截图，2024年5月以来，其中一个微信群内已有5位茶商相继发布商铺转让的信息。
受访者供图
转让风潮的背后，实则是人流锐减、行情冷淡。“很少人会过来门店喝茶再慢慢聊了，基本都是微信联系直接发货。”陈东君告诉记者，疫情前的茶叶消费旺季集中在3-5月、9-11月，“现在哪还有什么旺季、淡季之分？压根就没有新客进来。”
陈东君的茶行成立于2013年，主营中老期普洱茶，店铺分为两层，合计约120平方米，每月租金约6000元。“杂七杂八各种成本算下来，每个月需要赚到3万才能保本，也先别想着怎么赚钱了。”他估算，芳村茶叶市场近两万多家商铺，近10%的茶商将面临退租闭店，“撑不下去只能退场了，连押金都不要了。”
扎根芳村已有11载，陈东君虽无奈却仍选择坚守，他始终认为普洱茶终会回归消费品市场，此时则“需要一个地方喝茶聊天”。他还打听到，有茶商为降低经营成本，几个人合租一家商铺，轮流用于招待客人，“也是分散压力的一种方法。”
面对传统经营模式“落伍”的窘境，陈东君开始尝试直播卖茶却铩羽而归。“摸不到门道，搞不明白。”他直言，“有时候开着直播，我在一旁打包都比正经介绍茶的时候粉丝多。”除此以外，陈东君还期待市场方能借助打造5A级景区的契机，为冷淡行情带了转机。
“现在卖茶就像是卖古董”
记者走进广易茶博园某茶行，只见店里主要售卖普洱茶，有五六名顾客在品茶聊天，颇为热闹，与整个园区的冷清显得截然不同。该茶行负责人罗俊杰告诉记者，这些“顾客”并不是来买茶叶的，其实是他请来“旺场子”的朋友，“算上你们（记者），今天我这里有两拨人来喝茶，已经是这附近最热闹的了。”
广易钧泰茶城。
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罗俊杰就开始从事跟茶相关的生意，大概在2006年来到芳村茶叶市场开店。在他的记忆里，2016年之前，店铺每天都有生意，但在2018年之后，生意就开始慢慢一年不如一年。
“现在卖茶就像是卖古董，很难卖。”罗俊杰表示，疫情的时候生意反而比现在好，大家都注重养生，除了茶之外陈皮的销量也不错，但是从去年开始都没有什么生意。“今年我连春茶都没有进货。”罗俊杰对此也很无奈，目前店铺每个月总成本在5万元以上，只能勉强维持营收持平。
另一方面，在线上经济的冲击下，像罗俊杰一样有一定岁数的传统经营者就像被新媒体浪潮遗忘的弱势群体。“做了几十年，思维已经固定了，也不懂怎么搞直播那些，怎么搞得过那些年轻人？现在大家都是顶住压力，只要还能坚持都会坚持下去。像我还能请得起两个员工已经很了不起了。”
在罗俊杰看来，随着市场经济的不断发展、市场化程度的不断加深，芳村茶叶市场辐射全国的作用也在不断减弱。全国各茶产区都已经有了专业的茶叶市场，各种茶产品很容易买到，茶商和消费者不再需要专程来芳村买茶。
此外，现在市场行情低迷，不止普洱，也不止茶行业。“疫情之后大家都捂紧钱包过日子，没钱消费，每一行都不好过。”罗俊杰认为，贸然转行没有必要，不管是风险还是投入成本都很大。
那么，普洱茶未来的行情会变好吗？对此，他不抱期待，甚至有点担心：“应该跟现在的情况差不多。但万一普洱茶‘越陈越香’这个概念被推翻，这个市场很快就没有了。”
“市场不能只收租不管理”
想要从广易钧泰茶城方向走到仅有一街之隔的广东芳村茶业城，需要绕行将近900米，才能从层层围挡中见到芳村茶业城的停车场入口。
“门口的地铁修了将近4年了。”章瑶（化名）是芳村茶业城内一家茶企的市场总监，她时常往返于外地与芳村，对如今茶业城的交通不便深有体会。
据了解，芳村茶业城所在的地铁站名为“石围塘站”，从2020年开始建设。“我们本来买了临街的广告位，一年好几万，但感觉没起到什么效果。”据章瑶描述，近几年芳村茶业城的客流量明显减少，除了地铁施工围挡的影响，还与消费者线下购茶频率大幅降低有关。
广东芳村茶业城。
“除了偶尔有外国人过来淘好茶，很少有新面孔会来市场。”章瑶所在的企业主营普洱茶和红茶两大业务，其中普洱茶店铺已经在芳村茶叶市场片区存续了30年之久，而红茶店铺则在2023年花重金重新装修了一番。
据章瑶透露，在该店装修之前，芳村茶业城已经开始显露萧条迹象，但她们企业仍然选择留在这里。“做普洱茶经销做了三十年，明显感觉到市场增长的乏力，但我们对芳村还是有信心的。现在我们有了自己的红茶品牌，一定要重点打造。”目前，这个重新装修的店铺每个月租金约4万元。
今年春茶季结束后，章瑶如候鸟一般往返于北方和广州，东北及华北地区消费者喜欢高香红茶，正是章瑶的重点招商地区。“我们有很多外地的渠道商，所以需要在芳村这个标志性的市场里有一家店面，让他们来广东的时候可以有一个品茶、参观的场所。”
尽管如今芳村茶业城对于章瑶的企业来说，几乎只剩下“展示、仓储”的功能，但章瑶仍然期待芳村茶业城的改变。“市场不能只收租不管理。”章瑶告诉记者，如果芳村茶业城能在入口处设置一个导览系统、一个小程序，哪怕是一张地图，都能够让消费者知道去哪里买茶。
“除此之外，茶业城一定要多营销多推广，举办活动要贴近消费者，才能让更多人知道在芳村茶业城能买到好茶。”章瑶说。
“店租打六折，可能会考虑留下来”
5月10日，广州市华裕茶叶综合市场经营管理有限公司向租户发布了一则通知，宣布对各租户的商铺租金、管理费给予八折优惠政策，时间从2025年1月1日至12月30日。
广州市华裕茶叶综合市场经营管理有限公司发布的通知。（受访者供图）
作为租户之一，黄洪皓称八折优惠还未达到他的预期，“店租再降两成（即六折优惠），我才会考虑留下来续租，要不然宁可去大马路边租个更贵的。”据介绍，黄洪皓的商铺主营品类为普洱茶，拥有自家独立品牌，商铺分为两层，合计面积约75平方米，每月租金约7000元（不打折前），即将在今年8月结束租期。
2024年是黄洪皓进驻芳村茶叶市场的第18年，也是他遇到市场行情最为萧条的一年。“其实从去年开始就没什么人流量了，还算马马虎虎能过去，但上个月的销售额真是骤降，没几笔成交订单。”谈起这几个月的销售情况，黄洪皓言语间充满了辛酸。
“以前是一铺难求，现在是降租也难留。”看着身边不少同行退租离开，他感叹着市场的兴衰。据他回忆，2007年前后是芳村茶叶市场最为辉煌的时代，“都是客人赶过来排队买茶，写单写到手软，一天POS机都能刷坏3部。”直到2019年前后，商铺转让时都需要一笔转让费才有机会进驻，“多时几十万，最少也有十几万。”
在市场消费降级、实体经济受冲击、电商直播兴起等多重因素影响下，茶商们正积极求变。如今，黄洪皓不再纠结于是否需要实体商铺，而是秉持“打不过就加入”的态度，或与网红合作，或亲自上阵，试水直播行业。“不改变的话，没办法继续生存下去。”他如是说。
“路是人走出来的”
日落西山，杨新宇骑着电动车突然出现在了黄洪皓门口。见到记者，杨新宇笑笑说：“我现在就是一个搬运工，谁的茶卖不出去我就帮谁卖！”
1996年，杨新宇步入茶叶行业。近三十年的时间里，从排队买茶，到如今门可罗雀，杨新宇见证了整个芳村茶叶市场的兴衰。他直言：“现在物流交通、网络十分便利，芳村茶叶市场已经失去了其作为集散地的功能。”与此同时，不断发生的“金融茶爆雷”事件，更是让许多外地人对芳村的印象大打折扣。
华裕茶叶市场内正在打包商品的商家。
杨新宇有一个档口，并不在华裕茶叶市场内。但身为“搬运工”的他，几乎每天都会从广东芳村茶业城出发，途径广易钧泰茶城、广易茶博园、南方茶叶市场、华裕茶叶市场等片区，寻找新的机会。
“现在要去我店里喝茶得实行预约制，不然我在外面跑，客户来了都不知道啦！”杨新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反正市场现在也没人来，倒不如做一个信息的搬运工。路是人走出来的，不走动起来，生意哪会自动送上门！”
天色转暗，杨新宇又骑上在市场里穿梭最便利的交通工具，离开了华裕茶叶市场，驶向了下一个目的地。
（应受访者要求，陈东君、罗俊杰、章瑶、黄洪皓、杨新宇均为化名。）
【记者】欧晓嫦 伍咏言 严秋璠
【来源】南方农村报 南方+